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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8-22 两句 [星期日 巴黎 多云]

  我最擅长的还是耽误时间。

  最近时常在嘴边回味两句诗,一句是“新绣罗裙两面红,一面狮子一面龙。”另一句是“人生百年常在醉,算来三万六千场。 ”第一句是在听蒋勋《细说红楼梦》中讲到的,第二句是《马未都说收藏》里提到的。我极羡慕记忆力强的人,能将听到的那些好句子一网打尽,更希望自己也能出口成典。小时候也曾经将那几十首古诗倒背如流,现在发现同龄人大概都有那么一个时期有同样的功夫,不过活到现在,那些老本儿已经剩得少之又少。但凡需要出口成章的机会,能想起来的就是初中语文课本上那几首唐诗宋词,那些古文名篇也只是摘章寻句地记那最著名的只言片语,就像一首歌只能哼出高潮几句,还不一定能记得清楚。

  这大概就是所谓现代教育的副作用,清扫了儿童时代的积累以便记忆那些“更重要而无用的”东西。真不明白当年那些诸如《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和《荷塘月色》之类的文章有什么好背。

  蒋老师《细说红楼梦》里那句我听了好几遍,但仍然是记成了“新绣罗裙两面红,一面狮子一面龙。”。事实上当我回忆的时候,头脑里只有后半句,前半句是按照印象拼凑起来的。后来一查,原文《客家情歌》里本应写作“行绣荷包两面红,一面狮子一面龙。”再看我拼凑出来的句子虽不大相同倒也通顺。但文法虽然无错,逻辑却有问题:一布双面刺绣本来正常,但若是罗裙不同于荷包,双面刺绣又有何意义呢?而原文之中,这“一面狮子一面龙”后也不是个句号,看完后面的句子才让人明白为什么荷包上图案的深意——“狮子上山龙下海,唔知哪日正相逢。”

  听《细说红楼梦》的过程中产生的强烈欲望之一就是有机会一定看一场昆剧或者评弹的《游园惊梦》和《长生殿》。看一看被蒋老师描述的诗意化和形象化不得了的表演,体会那种超越文字非常有倾诉性的肢体语言。每次想到这句“行绣荷包两面红,一面狮子一面龙”,更让人有更想听听台湾客家老太太亲口弹唱的欲望。这样漂亮的文字,唱出来肯定更有韵味。

  至于第二句“人生百年常在醉,算来三万六千场。 ”我开始一直记成了“人生百年需尽醉,算来三万六千场”。马未都老师讲座里提到,这是在高安出土的元代青花“把杯”上面写着的两句诗。随口念来就感到无限豪情,真令人憧憬。

摘抄《客家情歌》

(一)
送郎送到牛斗岗,郎跌脚趾受了伤,
扯幅罗裙包脚趾,亲哥痛肉妹痛肠。
送郎送到冷水窝,嘱郎冷水莫食多,
冷水食多肚会痛,行到半路哪人妥。
送郎送到上排畲,山里禾苗叶些些,
禾苗无水难打谷,妹子无郎难当家。
送郎送到大码头,满江河水向东流,
一对鸳鸯少一只,一只孤单水上浮。
送郎送到渡船头,脚踏渡船浮对浮,
哪有利刀能割水?哪有利刀能割愁?
行绣荷包两面红,一面狮子一面龙,
狮子上山龙下海,唔知哪日正相逢。
(河源)文集

(二)
三弦跌落大海心,好久吾曾听琴音,
灯草撑船来去取,害涯费了几多心。
高山顶上一株梅,探你唔得枉花开,
三箩谷壳丢落海,样得团圆做一堆。
一朵红花隔重墙,摘花唔到枉花香,
入水鹭鸶束了颈,柬好鲜鱼唔入肠。
新买绣鞋菊花边,去年想妹到今年,
百般好话都讲尽,六月火炉难近前。
(龙川)刘宛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