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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3-21 10平米 [星期四 北京 霾]

2.5平米

她盯着屏幕,看着一个个图像从左到右依次滑过。她眼镜酸涩不已,但仍没有发现令他感到惊奇的东西。她的同事站在旁边,眼镜朝着天花板,用鼻孔对拥挤已无队形的人群说:背包的乘客请把书包过机器安检。

1.5平米

扶梯底部有一个圆形的板凳,和他家里饭桌旁的一模一样。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将坐在那里,看着过往的人群。保证电梯的正常运转,和没有人从电梯上滚落。但实际上他保证不了什么,他只要记住及时按下那个红色按钮,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奔跑着并且呼喊。

0.5平米

地铁从A站转乘B站有一个巨大而狭长的通道。他站在那里,因为他的制服让他站在那里。当人群涌来的时候他也被挤在一边,但他应该是不动的。在那里对大家喊:“别挤!排好队!别挤!”他要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并且保证思考的时候自己的生命安全。

3平米

门口的栏杆并不是电动的,栏杆旁边屋子里的男人的手是它的主人。他按下按钮,栏杆抬起,汽车通过。虽然栏杆有液压保护,但他也时常幻想栏杆会忽然不受他的控制砸到通过的车上。想到那一刻他就感到战栗,他在城里的生活和梦会和车窗一样变得粉碎,不,会更加粉碎。

5平米

他是他的世界里的王。但那些报纸杂志不会称赞他。只有那个被一块砖架起仰面朝天的喇叭一刻不停地重复着他的宣言:“报纸,杂志,手机卡,手机号,冰棍饮料三国杀——”

1.5平米

他趴在那里,低头,抬头,对来往的人念叨着相同的话。

8平米

她把一包纸巾递过去,接过钱。那人走进左边的门,他听到咳嗽声、吐痰的声音,扑扑簌簌的小便声。她就像一个盲人可以通过声音看到这些画面,她甚至能看到男人小便完抖动的样子。她走到屋外,看放在凳子上的电磁炉热了,倒上油,开始炒菜。

0.5平米

有些人站在那里就是他们的工作。

我曾经在一间10平米不到的屋子里工作。屋子有两道门,通往一个冰库和一个车间。那个时候我的工作是把冰库里的肉搬出来,放到绞肉机里,等待肉馅捅满后再推出另一道门送往车间。这10平米有白色的灯光,银色的吼叫着的机器,和鲜红的却不那么新鲜了的血。一天的工作疲劳至极,我渴望休息,但头脑中满是想法。

当时我想这也许是我人生中做的最艰苦的工作,但我并不认为是最不自由的工作。直到今天,我坐在电脑前,做着一个设计师的工作的时候,也并没有觉得比那时更加自由。相反,我的工作空间从10平米变为了不到6平米的电脑桌,桌子的背后是一面毫无生气的墙,这些墙甚至不如那些死去的猪肉的血更有“生机”。我面对电脑,就像面对一台巨大的机器,将我的思维和情绪绞碎榨干。当一天工作结束的时候,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书包和衣服走向大门,这个时候,我头脑中一片空白。

我曾想象过各种工作的环境,那些真正不受工作环境控制的人才是自由的。比如一个户外领队,或者一个电线维修的工程师。他们的工作从一个点走向另一个点,等到他们停止了工作,会发现一面巨大的地图。而我的工作像一只鼹鼠,在一个点开始,一直向下,直到精疲力尽,回头看看只是一条巨大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