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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30 南方之后02 [星期三 巴黎 晴]

  关于东西方美术我曾经有一个疑惑,那就是西方人对我们艺术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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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ainy 拍摄于普罗旺斯泉水小镇 印象派所追求的就是这样一种流动性

  19世纪末的巴黎美术圈,日本画风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条线独特到吸引了称之为“蒙马特之魂”的图卢兹-劳特累克。来自东方古老国度的画风以简洁明朗的笔触和对比强烈的色彩征服了西方人,对于他们来说,东方人的视角是如此独特,以至于他们相信对日本浮世绘之类的画风深入研究,加以时日必定能够找到一条新的通路。这个行为现在看来并不难以理解——如同当代我们的画家对于西方艺术的学习和追求一样——西方绘画的精髓在于写实,写实的技艺发展到极限的时候必定开始对写意着迷。而东方绘画恰好是在这样一条路上前行着——精简的笔触和色彩,意味深远的意境。

  这似乎与普罗旺斯无关,但如果回到梵高,我们会发现他走得更远。

  在我的理解中,从印象派之后,西方美术开始进行一种反向的研究,这是对自身审美的另一种检视和探讨。如果说一直以来西方美术都是在做加法的话,从印象派开始,画家开始尝试减法。这是一个逐渐拆分的过程,画板上所显示的已不仅仅是我们看到的东西的具象,这种拆分几声乎是哲学层次上的。随着拆分的继续,人们的意识得以从形象之中解放出来,像与不像已经不重要,或者人们越来越习惯于这样反问,于是得到了问题的答案。从此以后,美术在表达的意义上有所升华,画家们意识到“我所要表达的”比“我所看到的”更加重要。他们体会到一种美,而这种美应该能超越画板,或者说画家意识到他们要做的已经不是“让人看到什么”而是“让人感受到什么”了。

  所以我曾多次思考印象派的追求。梵高来到普罗旺斯,为了寻找“变化的光线”。经过了无数个日夜的探索和不辍的作画,终于在笔下表现出了“他所要表达的”。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梵高传》中阿尔部分里的一章“玛雅”——这段虚构的内容是神来之笔,作者在倾注了对艺术家无限的崇敬描绘了梵高作画的过程中近乎入梦境的疯狂状态。而呈现在人们眼前的则是一幅幅那样不同的作品——我并不太喜欢《向日葵》,并且一直认为《向日葵》的成功在于通过流通,人们通过最世俗的方式表达了对艺术家的认识和他作品价值的敬意。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他笔下的丝柏、麦田和充满了迷幻色彩的星空。梵高在生命的后期终于达到了艺术的最高成就,人们也许对他的作品很难理解,但我想如果想理解印象派,梵高的作品则是最容易进入的。相比梵高,莫奈还太放不开《日出印象》也仅仅是抓到了光的印象,而高更则又过于简化和粗狂,野兽派的亨利-马蒂斯受其影响颇深。在梵高的作品里,我们最能感受大胆而精心的用色,无数没有形象的浓烈笔触所构成的形象则是对形象本身最完美的表达。

  印象派所追求的是最本质的东西:光,相比历史上其他画家,梵高是在用写意的方式描绘光反射的效果,从这点来看,梵高理解了东方美学的精髓。

  于是我又回到了东西方对美学认知的问题上来,每次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心虚胆寒。对于印象派的喜爱会不会暴露了自己对于本土文化的无知呢?我无数次的感叹一个西方艺术家的艺术成就的同时难道就不应为对他影响深远的东方文化更加欢喜赞叹么?不能不说这样的心情影响着我的普罗旺斯之行。在我的行程上有一站名叫“美丽城堡”(Chateau des beaux)这里还有另一位大画家毕加索的博物馆。为此我不免想到一个故事。

  当年58岁的张大千来到法国尼斯,不远万里想拜见已经成名已久的毕加索,想向他求教写意画的真谛。不料,毕加第一句话就是:“我最不懂的,就是你们中国人为什么要跑到巴黎来学艺术?真正的写意派大师就在中国,名叫齐白石。”

南方之后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