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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归来

山 是山的影子

为了寻找你 / 我搬进鸟的眼睛 / 经常盯着路过的风

在《路边野餐》中有一个场景,是主角的独白:“我以前有个朋友,他和他老婆是在舞厅认识的,后来他们结婚,住在一个小房子里,房子边边有一个瀑布,瀑布声音蛮大。他们在家里只跳舞,不说话,因为说话也听不到。”观看影片的时候,我觉得这是作者臆想出来的场景,虽然浪漫但显得不切实际。直到我到了贵州,踏上了黔东南这片陌生的土地我才相信,某些印象可以不是梦境。

如果不是亲自前往,贵州似乎永远是一个陌生的所在。陌生到对那里产生不出什么联想。闭上眼睛,脑海中似乎只有连绵不断的群山。有些地方,只有亲自前往,才能从印象中走出来,感受到不一样的真实。

2020年十一假期,我们飞往贵州,探寻遥远大山之中的南中国。

贵州贵阳

下午的飞机,考虑到是疫情过后的第一次远行。我们分外谨慎,提前乘坐机场大巴前往机场。因为小萌前几天有些过劳,导致身体不适。前一晚为了打包行李睡得还有些晚。终于在顺利进入机场后,我们才以放松心情吃个午饭。机场明显人少了许多。很多饭馆都没有开。也许是因为放松,小萌的胃口被打开了——我们都很开心。机场与科学王(KOS)的老师和团友汇合,旅程就要开始了。

经过3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穿进一片云层,看到了印象中那样子的山,抵达贵阳龙洞堡机场。机场的名字很有特色,完全不落以地名命名机场的俗套,一听就很有贵州贵特色。我们开始还很担心气温,之前看天气预报贵州连日下雨,为此还准备了厚一些的外套。但走出飞机的刹那,当水汽充盈的暖风吹到脸上的时候,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嗯,是南方。

虽然天色已晚,但我们仍迎来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以此打开贵州美食之旅。酸汤鱼的酸汤是由番茄汤和发酵后的米汤混合调制而成,整条江团鱼身两侧寥寥几刀,整只进入沸腾的汤锅。远道而来的客人啊,等待的时候请举起酒杯,斟满一杯香甜的米酒。因为是亲子团,自然也少不了小朋友能够接受的美味——像烤鸭荷叶饼一样的薄饼卷上蔬菜,沾上调料,一口咬下去,您品尝的是贵州特色的丝娃娃。还有长得像刚从土里挖出来但冒着热气,咬一口里面居然是空的的豆腐蛋(名字忘了)。

老凯里的味道

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美味,但我都记不清了。来自新中国电影之乡的老凯里酸汤鱼已经把我征服。回到酒店,在五十层的高度俯视穿过贵阳的南明河,城市虽小,但烟火气十足,甲秀楼灯火通明,让人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做“偏安一隅”。

FAST 中国天眼

在前往目的地的路途中我就想好发朋友圈的时候配上的话了,在天眼的旁边我比个耶,配文:来来来,今天给大家开个天眼!

FAST的中文名叫“中国天眼”,全称是“Five-hundred-meter Aperture Spherical radio Telescope (500米口径孔状球面射电望远镜”,是世界最大单口径射电望远镜。世界最大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不用离太近也能看得很清楚。但关键是你要搞清楚这是干什么用的,这可是用来观测黑洞(脉冲星)以及接收外来信号的高科技仪器。当然,专业的名称在学术界是要很严谨的。人们为了方便交流,也给他有个简单的昵称,大锅。

名副其实

这是花费了好几十年论证建造而成的大国重器。参观FAST本身就是一种体验,经历漫长的路途来到这个名为大窝凼(dang四声)村的贵州深山之中,通过严格的安检,你要把所有电子设备拿出来,所有 的意思就是甚至一个电视遥控器都不能带进去——当然如果有人带着电视遥控器来参观,本身的行为就很值得怀疑。进去之后还要乘坐专门的摆渡车前往山顶。这片被称作“静默区”天眼周围方圆五公里的地方杜绝所有电子设备——因此给大家开天眼的视频直播的计划因为没有了手机而作废,但仍然可以使用租来的胶片相机拍摄——这一切都充满着形式感和仪式感。此刻这里可能正在接收来自宇宙边缘的智慧生命发来的信号,而人类又不得通过现代文明的物品对其进行干扰。你能做的只有拿起一个机械相机,通过古老的成像技术拍下山间的庞然大物。

当然,你可以大喊,但在宇宙里,谁又听得到呢。

我们听得到

如果不是中国天眼的存在,又有谁会专程来到这深山之中的村落呢。当地很多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留下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领队说曾经他带这客人到深山里的一户村民家走访,这家只有一个老人。整整一个下午老人都在窗前翘首企盼,在等待几座山之外的朋友来他家喝酒。我甚至能想象出他雕塑一样的身影,和阳光慢慢倾斜,时间慢慢流淌,直到视野的边界处出现几个慢慢行走的人影,才能松口气。大山起伏的褶皱隔断了路途和交流,整个空间充满了巨大的孤独感。一切亘古不变,无法穿透。

每当想到这些我都感到有些紧张,以至于晚上都没有休息好,从这一天开始,我感觉鼻炎加重。头晕脑胀,未来几天的路程感觉走的有些艰难。

在中国天眼附近的天眼迎宾馆下榻,吃了不错的火锅自助。天眼迎宾馆酒店很新装潢很气派,据说当天还有政府领导下榻。晚上还有望远镜可以观星。当晚天气一般,看了看云遮月就赶快回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行程是探洞和参观天坑。

下探天硐

据说贵州在前几年都是全国经济发展的低地,GDP排名非常靠后。因为没有任何重工业,所以只能靠山吃山。近年来政府主导发展大数据产业,所有苹果手机的用户实质上与这个西南地区产生了联系。因为贵州的地理气候独特,就把数据中心建在贵州,享受丰富的电力资源和自然风力提供的冷却系统,人们高高兴兴发朋友圈的时候,殊不知,您的数据都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巨大天坑之中飞速传输着呢。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开进山的一角,在村边一条小路旁停下。下车后一个头戴户外头巾的领队跟我们说:大家这边走。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一个院子,院子里看到穿着统一的一行人,地上还摆着一些户外装备。领队说,今天我们要徒步的是天硐。然后给我们讲了注意事项和装备使用的基本常识。穿上连体的登山服,带上手套,头盔,头灯一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甭管能不能走,先拍张照片。大家整理完毕后,一行人跟着领队开始爬山。

如果旅行的时候总在车里,人们往往会产生一种错觉。风景似乎永远很美丽,就像那些山间的白色烟雾——直到走进其中你才直到那到底是什么,否则你的经验只能通过双眼获得,本质上和看图片并无二致。当你走在山林之中,看到周遭的植物,脚上沾上泥土、苍耳甚至动物的粪便,声音接踵而至,风声雨声,树林间难以辨认的响动,混杂在各种味道穿进鼻翼。还来不及感叹自然的美好,就已经感到疲惫,一行人在一个灌木丛前停住。此时已经被山间湿热的空气包围,厚实的登山服里已经满是汗水。领队递过来一条保护绳,队员们穿上防护套,将自己与绳索相连,密林之中影影绰绰有一黑洞。已有先遣部队工作人员在下面就位。打开头灯,开始下行。

洞内穿越

虽然都是水蚀石灰岩层形成的地下洞门,北京石花洞中和这个相比起来就是弟弟。不说地形的复杂,单是没有那些光怪陆离的景区灯光,面前的漆黑只有头灯打过去的一束光照亮的范围,这种体验就非常奇特。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有些紧张,几个大汉都放下身段,半趴半坐才下到洞底。当眼睛适应了眼前黑暗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地下世界呈现在了我们面前。巨大的钟乳石、石笋、石扇还有其他叫不出名字的石头比比皆是,这些塑造了岩洞的水汽包围了我们,闷热的感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森森的凉意。

走了一段平路后来到了第一个挑战,一个七八米高的大坡,需要抓着钢缆向上攀爬。坡的终点居然是一个不到一米高的洞口。攀爬因为岩壁的湿滑变得异常困难,幸好有专业的领队在旁边,大家一个一个慢慢往上爬。因为要借助绳索,还要保持一下距离。我倒是很容易就爬上去了。但最后一步差点卡在洞口里。因为洞口狭窄,我只能匍匐前进穿过洞口。

爬过洞口才知道探洞的不宜,以及这项活动不欢迎胖子。

后来的路途就比较轻松了。虽然也有几个上上下下,但一路走来除了小心磕脑袋崴脚,基本上还是很顺利。在最后一个下降之前,大家停下集合的时候。领队说,大家请把头灯都关掉15秒钟。请问你们感觉如何。所有灯光熄灭的一刹那,大家情不自禁地wow了出来——

那种想象不出的绝对黑暗,今天我们感受到了。

上观天坑

贵州这片土地在历史上曾经根本不是土地。在地下洞穴游走的时候,就能看到岩壁上的贝壳化石。而石灰岩本身的成分主要来源就是贝壳粉碎成渣后经过千万年沉积形成的。想象一下,你走在一个巨大贝壳的深处,而此刻这片贝壳灰烬构成的土壤居然从海底变为了高山,上面覆盖的不再是不知流向何方的洋流而是浓密得再也不移动的森林。森林下面的土地又被水汽溶解形成空洞。洞穴之中是无尽的黑暗却有风和水自由流淌,它们就像时间,打磨着地下的另一片苍穹。你感觉着风的方向,在某一个转弯,似乎感受到了一点不太明朗的光亮。你或许觉得这就是时间的窗口,吸引你从一个亘古不变走向另一个亘古不变——此刻你只想出去,透透气。

山

那么请这边走,沿着这条路下山,再上山,走到某个地方,往下看。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单体天坑。是不是最大我不清楚,但是这里有个关于野牛的故事我记住了。曾经会有当地人把小牛犊放到山下任其自生自灭,经过几年,村民再下山去寻找野牛——所谓野牛,就是那些曾经人们亲手放生的牛犊——它们永远走不出这个巨大的天坑。于是人们走下去,将捉到的野牛带出去——以大卸八块的方式。

这个故事听起来非常残酷,但给我们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导游姐姐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这只是她导游词中的一个片段,一个让眼前充满野性的风光再增加一些野性意味的故事,这个故事甚至称不上人文——一种野蛮驯服了另一种野蛮,而这一切对于天坑,对于地壳变动,对于水滴石穿的溶洞,对于时间流淌都不算什么。这无疑非常令人悲伤,面对这样天坑这样壮观的自然景象,我希望自己融入其中,又恐惧于此。

这一切感觉让回程的路显得异常漫长,走出景区的时候天几乎全黑,上车的时候司机跟所有人抱怨——如果再晚出来,根据规定路就会封锁,而我们将无法返回天眼迎宾馆。而此时我疲惫不堪,头疼欲裂——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肇兴侗寨

从天眼所在的平塘县到肇兴要开四五个小时的车。肇兴所在的地区名称很有意思,叫“黔东南”,所以顾名思义,你看贵州省地图,还能找到一个“黔西南”,“黔东南”和“黔西南”之间还有一个“黔南”,规划得真的是很严谨了。据说贵州是中国少数民族第二多的省份,云南省排第一有二十多个少数民族,贵州有十六个。三个区其实是几个大的少数民族的聚集地,黔东南是苗族侗族自治州。肇兴就是侗族聚集地。

前往黔东南就是一个走向大山的过程,各种盘山路,各种隧道。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抵达,最好也别琢磨。你只需要感恩中国基础建设的大力出奇迹,坐在车上已经能把抵达的日程缩小到以小时计,还有质量上乘的公路——据导游说,以前修路都是盘山路,曲折且漫长,后来德国的盾构机技术被国内攻克后,成本大大降低——所以现在是遇山开山,遇壑修桥——贵州是全国第一个县县通公路的省,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天眼能在这样的深山之中建成的条件之一。

整个路途之中我状态并不很好,昨天一天体力消耗过大,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幸好小萌逐渐从旅行初期的低迷恢复过来,陪着青青在车上与其他团友和老师互动。泡泡老师和蝙蝠侠老师准备了丰富的活动让小朋友们非常兴奋,让路程显得不那么漫长了。快接近终点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一扫你印象中南方温暖的印象,在服务区休息的时候,风从四面刮来,带着深山老林里沉积已久的寒气,你慌忙跺着脚,说衣服穿少了,但事实上,这和衣服穿得多少没有任何关系——那种你听到过的关于南方湿冷的感觉变成了切身感受。

远眺侗寨

其实我们已经应该很感恩。之前看天气预报说这个十一全国都有不同程度的降温,而我们在参观天眼和天坑的时候天公作美,晚上还能看到非常美的夕阳。现在只是整个南方冬天的开始,这种感觉随着进入深山,深入侗寨之后才有更加充分的体会。

虽然叫“寨”,但还是修了一个旅游景区一样的大门,进去需要购票,刷健康码。进去后需要乘坐摆渡车继续盘山而上,抵达真正的侗寨门口。摆渡车值得记上一笔,是那种没有窗子的景区电动车,司机风格又比较野,以流畅地换挡和按喇叭,给我们展示了侗族风格的车技。开了不到十分钟,车拐进路旁的小停车场。停车场后是一片山谷,山谷里冒出白色烟雾,极具民族特色的建筑错落在山谷里。我们的酒店正对寨子大门,可以从高处一览侗寨风光。

抵达侗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大家一起前往当地村民家参加蜡染活动。当地的侗族大姐先给我们唱了一曲山歌,虽然听不懂,但能感受到是欢迎远方的朋友啊来到我们的家乡。然后大姐给我们讲解了如何操作,每个人面前有一小盆烧热的蜡,要等蜡都化开后用笔蘸了在白布上画,画完了以后用板蓝根萃取的靛蓝水浸染。有蜡的地方不会被染色,等布干了以后,就是画出来的图案了。

蜡染完成后,我们趁着夕阳西下,在寨子里闲逛。幸亏疫情已经平息,十一总算能给这里带来一些客流,无论是游客还是当地人,表情都显得放松和惬意。忽然间听到一阵鞭炮响起,一些穿着蓑衣带着面具的男男女女向寨子中心的高塔走去——那是侗寨标志性的建筑:鼓楼。当地人正在那里进行表演,芦笙响起,开始有人舞蹈。做出奇怪动作的人,带了巨大的头饰——导游说,那是“巫”——曾经的岁月里巫代表着拥有不可知神奇力量的人们,以他们的能力令人敬畏和崇敬。

这时不远处的河边,一团火点燃了地上一条狗的尸体。两个中年人熟练地拨弄着狗的皮毛,旁边的土灶上一口大锅让人一目了然。当街烧狗的景象不是哪里都能看到,青烟随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向上飘去,与还未散尽的鞭炮烟雾混合在一起,硫磺的味道让人感到熟悉,我这才明白,那山间不时飘来的白色烟雾只有两种成分,一种来自于大地之内蒸腾的水汽,一种来自原住民烧烤风味的炊烟。

据导游说,当地人也有吃狗肉的传统,但吃的没有广西玉林人那么张扬。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也没有太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但到了这少数民族自治的县城里,人们就不太避讳了,当街就以血腥残酷的古法料理起来。

梯田徒步

徒步穿越梯田是非常神奇的体验,这样的路只要走过一回就能体会到农人的艰辛,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居然化山为田,耕种千年。

梯田

我们从山麓上的一个村庄出发。从这里可以看到山脚的寨子,也可以看到山顶的浮云。水从山顶沿着修建的水渠向下流淌,这个村子充满生机——据说这里实施了一个挪威科学家和当地政府合作的环保项目,构建了一个水循环系统。水循环我明白,但上游洗菜的水到下游是不是还继续用作洗菜令我有些迷惑。不过贵州人对水有着和茅台一样的自信——我们是全国最不缺水的省份,所以要多少好水洗菜都没问题,来到这里你肯定深表赞同——但全国缺太阳的省份里应该有你们一号。

从我们到达侗寨开始,天就一直阴着。在拐过一个弯后,老天爷忽然赏脸,吹来一阵风,拨开了弥漫在山间的水汽,一派翠绿随即闪现在我们面前。大家惊呼着拍照,感叹。面对这样的风光,导游的一个问题让所有人陷入沉思:你们想一想,这一路上,你们有听到什么鸟叫么?见到过鸟飞么?

于是大家环顾四野,确实,除了村里的鸡鸣,没有看到过一只鸟。这天堂一样的景色一般不都应该有些神鸟在密林间筑巢么,而这里确实空空荡荡。难不成,他们是被……

捕鸟网

“对!就是被吃光了!”——导游说侗族人很爱吃鸟,喜爱到下酒的时候无鸟不欢。经常是招待客人的时候端上一壶自酿的米酒,就着烤熟的鸟肉分食——那感觉基本上就和吃鱼片或者牛蹄筋下酒没什么区别。但各位,曾经侗族人对鸟的捕捉是用“斩尽杀绝”的方式操作的——在山腰上支起一张黑色网——不分种类、不分老幼,能飞过去是你此生的造化,飞不过去就是我盘中的酒菜。于是多少年来,这里林子再大,也听不到鸟叫了。当然近年来政府已经严令禁止捕鸟,并且鼓励大家通过养殖替代捕猎,但似乎为时已晚……这是整个行程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故事。随着徒步深入山林,走在如画境一般的梯田上,越发令人感到惋惜。

梯田徒步

穿越梯田一直走回侗寨的距离其实并不很长,但因为队员里有很多孩子,所以大家越发小心。并且路况也并不很好,下过雨的土地有些泥泞。我们正是走在了梯田的边缘,那些看似粗糙但实际上是当地人已经修整过的小路,我们走的提心吊胆的时候,对面一个当地的侗族老大爷慢慢走上来,还提醒我们注意安全。人家可没有户外装备,脚底下就是一双劳保胶鞋,还挑了一个扁担。据说越是这边远山区越出长寿老人,看看人家这体型就知道什么叫硬朗。比起北京胡同里卷起背心吃炸酱面的大爷看起来是矍铄那么几分。

稻田虽然刚过了秋收,但仍能看到一些劳作的人们。我们在这样的道路上行走已经感觉有些艰难,而他们劳作之后还要带着他们的收成返回村寨。除了感叹生活不易,这一片人工开垦的良田更让人感叹人的伟大。走过梯田,我们穿进一片树林,道路两旁都是巨大的水杉。水杉的叶子厚实且密集,因为充满了营养呈现浓重的绿色,相比起来,北京植物园里那些水杉,就显得非常可怜,还需要人工喷水度过炎炎夏日。而这里,他们无惧干涸,只需要长得更高,争取在下一个拨云见日的时刻接收到更多阳光。

捉稻田鱼

返回酒店稍事休整我们就来到村寨深处的一片田地旁。开始小朋友们非常期待的活捉稻田鱼的活动。稻田鱼顾名思义,就是养在稻田里的鱼,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当地村民的引领下进入一片刚收割不久的稻田里。村民很熟练地挽起裤腿,水刚好没过他的小腿。孩子们非常兴奋,虽然天并不暖和,还是都换了衣服下田捉鱼。

摆拍

其实水里的温度要比外面温度略高,而脚陷进泥潭里会感觉更加温暖。找到鱼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为小朋友们都纷纷下水,搅乱了本来平静的水塘。忽然有人大喊,看到鱼啦,大家赶忙聚拢过去,淤泥中跋涉又困难重重,鱼也是见多识广,一下子就跑得无影无踪。半天折腾下来,鱼篓里面只有两三条鱼,还都是村民帮我们捉的。但奥林匹克精神不是说了吗,重在参与,所以小朋友们都很开心。想到一会儿这些鱼就会变成我们的晚餐,就更开心了。

晚上吃的非常原生态的烧烤。是在教我们蜡染的老师家里。在院子里点上炭火,直火炭烤大块的五花肉、烤肠以及稻田鱼——鱼是整只上火烤,都不开膛破肚,烤熟后放在荷叶上。吃的时候有一点清苦的香味,调料也很简单,盐巴、一些辣子。就着蘸水,美味无比。

隆里古城

百度上说,贵州地理上属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冬暖夏凉、气候宜人。但几天游览下来,气温逐渐走低,寒风吹来的时候,让人一时间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是在亚寒带。抵达贵州第一天,导游就说我们运气不错,因为前一段时间一直在下雨。还说今年冷的很早,以一种2008年贵州雪灾前秋末冬初的感觉。还说很多当地人已经开始筹备物资准备迎接又一个物理意义上的寒冬。

我们运气持续了几天,从梯田回来以后,气温就降低了很多,有些团友对南方过于乐观,带的衣服少且薄。只能通过跺脚和狂喝米酒维持体温。我们准备地比较周全,冲锋服、厚裤子,脖套帽子都给招呼上。即使这样,早上出来也得咬紧牙关,吸上一口纯净的冷空气,我跳,我跳,血液都给我循环起来。幸好酒店有电热毯,否则晚上会更加难熬。衣服全都潮乎乎的,变得毫无抵抗寒气的能力。我非常佩服当地人,穿着拖鞋在街道上溜达。人家就是习惯了,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适应了。我这样安慰自己。直到前往隆里古城这天,天上下起了小雨,山头的云雾像凝固了一样压住山顶,寒冷变得肉眼可见。我看到当地的老人大都插着双手坐在门口屋檐下跺脚——与其说是适应,不如说是无可奈何地忍受吧。我要是生长在这里,也一定会早早地开始喝酒,喝很多酒,一直喝,一直跺脚。

隆里古城

隆里古城并不大,但充满了汉人文化的遗存——这里是当年明朝皇帝评判边疆造反驻军建造的城池。和侗寨有着明显的不同,有种小江南的感觉。据说这里曾经根本不和当地少数民族来往,独来独往,没有被异族同化,保持了汉人的风格。走在鹅卵石铺成的街道上看着两旁修建的规整的房屋,还能看到不多的村民,和很多当地村寨一样,肯定年轻人都离开了这里,留下老人和孩子,成为了这座古城印象的一部分。

在古城里,我们还体验了花花脸龙的活动。作为一项当地的特色文化活动。花脸龙基本就是用油彩画脸谱,但有特定的主题。

高山流水

旅程的高潮是最后一天的长桌宴,就是一条长长的桌子上大家排排坐,品尝美味。届时,有当地热情漂亮的姐姐们袅娜着走来,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敬酒。朋友们,这可不是一般的敬酒——

侗族姐姐们依次按身高排好,人手一个碟子,最后一人手持酒壶,酒倒在最上面的碟子,顺着姐姐们高高举起依次排列的碟子上缓缓流下,碟子就像梯田,目的是保证一滴酒都不浪费地流进客人的嘴里——与此同时,姐姐们唱起了阿卡贝拉敬酒歌,美酒和美妙的歌声都令你应接不暇,正所谓歌不停,酒不停。当你听到姐姐们喊出:“很——巴拉,呜呼!爽——巴拉,呜呼!”(大意是,再来一杯吧,干杯!)的时候,酒终于倒完,你也已经快晕菜了,这极具观赏性的敬酒表演终于要告一段落,为首的侗族美女帮你擦拭嘴边流淌出来的美酒,另一只手用你的筷子夹起盘子里一块鸡蛋递到你的嘴边,对你说“来来,吃口鸡蛋哈~”,你有些不好意思,酒劲太顶,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但惯性和酒意让你张大嘴,也不顾在旁边还有在拍照的老婆了,来吧,妹妹,喏,送到哥哥嘴里,哥哥今天就想放肆一回——你一口下去,妈的,又是一口米酒。

最终,汉族大哥不抵侗族大姐们的攻势,两轮下来败下阵来,小萌把我搀回酒店,我差点睡在马桶旁边。

高山流水

回来都几个月了,汉族大哥还是听不了“高山流水”这几个字儿。